连续行军数日,士兵们都已满面尘灰、疲惫不堪,见将官自前方奔驰而来,打出“原地休息”的旗语,精神一振,迫不及待地卸下负累,盘膝坐下休息。
太阳投下的树影昭示这已是大年初二酉时,李邴本计划休息一炷香便继续行军,谁料将官来回催促,士兵依旧拖拖拉拉不肯起身。李邴脸色一沉,正欲发怒,为首的幕僚躬身上前,劝说道:“自二十七日至今,已行军六日矣。士兵劳顿至极,合该停驻休整,振奋士气以待北鸱。”
下首的游击将军也大着胆子附和道:“大人,此地地处山之南面,有居高临下之优势,夜间轮流驻扎值守,必能防住北鸱突袭。”
李邴再是独断,也不能轻忽了他人意见,见幕僚和下属都如此说,不由沉吟半晌。思索间,有斥候策马而来,翻身下马,激动道:“禀大人,往山上行一里左右便有活水,水流颇急,足够咱们用了!”
幕僚和下属大喜,此处位于山南且地势陡峭,活水保证了饮水的安全,周围又有树木可作燃料,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,天意如此!
环顾众人神色,李邴心知此时强迫士兵开拨,必会使得军心动摇,对上北鸱胜算更低。不如就坡下驴,顺势同意,晚间多安排些人值守便是了。且自己已向接壤的灵州和恒州求援,想来明日两州援兵便至。
思虑至此,李邴颔首应了,沉声道:“都打起精神来,在营盘外围多安排些人手。”
游击将军拱手领命,自去安排不提。
士兵们听得消息,都欢呼雀跃,卸下辎重、扎起营帐。李邴听得外面鼎沸的人声,眉间深刻的“川”字纹微微展开,耷拉的嘴角也牵起一点弧度。
因只驻扎一晚,来不及挖壕沟,校官们便指挥着士兵立车营,将马匹和战车绕着营盘围一圈。
喧嚷之间,忽见西面尘灰滚滚,众人大惊,重新拿起刀戟,及至近前才发现是两骑前去周围巡视的士兵。其中一人手臂处、另一人肩头处,都布满血迹,血色自上而下,逐渐染红衣衫。
两人滚下马来,紧紧捂住伤口,忍痛怒吼道:“北鸱突袭!北鸱突袭!”
周围静了一瞬,继而爆发出炸雷一般的轰响,有经验的老兵立刻奔至马前,利落地一跃而上,狠狠一抽马臀,驶向营盘外。见新兵晕晕乎乎、愣在原地,大声喝道:“想送死吗!”
此时李邴处已得知消息,李邴来不及穿戴上甲胄,快步奔出营帐,厉声询问前来报信的士兵:“北鸱自何方来?有多少人马!”
士兵哆哆嗦嗦,勉强稳住身形,声音颤抖:“都有!周围全是北鸱人!”
李邴心头一颤,明了今日凶多吉少,极快地闭上眼睛又睁开,从亲随手中抢过刀戟,翻身上马:“儿郎们!随我来!”
此番短兵相接,北鸱占了先机,李邴军仓促应战,损失惨重。
北鸱并不恋战,突袭后立即退去,不待李炳军集结成阵;晚间又数次搅扰,闹得李炳军人心惶惶、不得安歇。
次日一早,从将军到伙夫,个个神情萎靡、脚步虚浮。李邴有心再休整一日,又惧北鸱再次突袭,自己成了“瓮中捉鳖”那只鳖,只好下令开拨,前往与灵州和恒州约定的汇合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