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鸾玉宫冷清,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受不了这样的寂寞,我同你一般大时,反正是受不起…”
解佩兮被人看穿了一般,苦笑着揪着衣角,师父说的一点不错,原本司务让她住这的时候,她就千万个不情愿…
“本尊不是不守信用之人,既答应你姑母收了你这个徒弟,那本尊就不会任由你在上极虚度这些日子,晚些时候,本尊会负这个责,教你功法,但是…
我一人独守这鸾玉宫几万年,早已习惯这死寂凄清,你与你那朋友无话不谈扰我清净也罢,倒是,本尊知道,那年你被罚了之后怕我得很,与本尊同住,只怕你法术没大成,人就不大成了,既你也不愿在这冷清地儿待着,那本尊便着人再给你另外安置。”
解佩兮听了心下暗喜,松了好大一口气,连忙谢过师父,咧着嘴就跑回去收拾东西了。
就是嘛,灵尊这样的人怎会忍受我和福年的吵闹,赶紧把我赶出去最好,既是这样,可见那司务嘴里一字都信不得,下回见了可得好好骂上一顿…
倒是…这样的师父,她还真没见过,怎么还挺温柔的?竟然还能体谅自己…这跟之前罚她吓她的那位,是同一位嘛?
至于跟着师父学法术,哎呀,走一步算一步吧,师都拜了,这一步怎么都省不下来,没准儿没学几日,灵尊老人家就又忙得见不着人了呢。
揽尘看她实在好笑,无奈叹气,竟想起自己少时那些糊涂日子来…
跨出门外的少女蹦蹦跳跳,停下来,捡起一片叶子,端详半晌,兴许是觉得好看吧,揣进怀里,又蹦蹦跳跳的跑了。
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,承启佩兮都见过了,凛覃被她打发去雨净阁,总算只剩她一个人。
很奇妙,貌似自从式神殿回来之后,她就再也没得过片刻的清静,忙完了这一茬,下一茬又接踵而至,回来之后,奔波数日,还都是与人一起…
可她,好像也不觉得有多么厌烦…
心里,却好像有一个声音,厌烦着自己,不近人情,不留情面,没好脸色,没好脾气的自己。
可能吗?
不会吧。
红丝缠一向牢固,自己的咒万不会出岔子,憧石好好的被锁着,焕心灯也没助她长出什么心绪…
为什么?自从雪云顶那回,对一个凶兽生出同理心来,就愈发能与人共鸣,在解佩兮这里也是。
凛覃与她说起解佩兮住进鸾玉宫后,她本是火大的。
对于那个难缠的小孩儿,拜师那日她就想了许久,总归是不可能让她与自己同住的,菖芸那个小心眼,见不得娘亲好又见不得自己好,非要塞个小鬼来惹人烦心,那就塞呗,光名头上的一个徒弟,有什么好教的,就解佩兮那不开窍的脑子,能学什么本事出去?
揽尘就没想过要负这么个责,恰好承启也说那佩兮小帝姬就没好好在这鸾玉宫带上一整日过,那就找了理由打发出去,免得扰自己清净,学本事这事,爱谁教谁教,哦!承启不是在意她吗?承启教,三界最强的灵力,不比自己还强上百倍?
她就是这么想的,在看到解佩兮的前一秒都是这么想的…
她真觉得自己出大问题了…因为见着解佩兮,她突然就狠不下这个心了…
小姑娘气喘吁吁跑进来,脑袋上还插着各式各样的花,小脸红扑扑的,见到自己就突然低眉顺眼起来。
有点眼熟呢?
怎么…那么像少时的自己?
揽尘皱了皱眉头,试图将脑海中那丝莫名的熟悉感驱散。她不曾情绪外露,也厌恶这种被无端情绪左右的感觉。可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,就像一根刺,扎在她平静的心湖,泛起层层涟漪。
这不好笑吗?均雪林里,她知道自己是灵尊时就是这副模样,那时的自己未必是这副态度吗?到底是那时气性太大了,还是现下,自己已经乱了呢…
揽尘顿觉耳根发热,摸上脸颊,竟也是滚烫的,连忙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。
罢了,平心静气,现下最要紧的,是抓紧除了那个祸星的灵魄碎片才是。
卷宗又一次铺开,下一块碎片…在哪里呢?还是说,又要过个千年?万年?淮柔女君等得起,她揽尘可没有那个耐心。
她知道,寰宇是淮柔女君的弟弟,女君心软人尽皆知,这么些年,独自找这些碎片已是不易,不敢有所嘲讽,但就这几天,她历劫回来这几天,已经毁了两块,不是吗?
不妨猜一猜,以匿龙钗中所给的画面,寰宇所说的话,这些碎片在寰宇最虚弱的时候被发散出来,怎么会即刻就有气力附在人身上蛊惑人心?它们也要“修炼”,吸天地灵气,才能攒够出来作恶的本事。
那么,这些碎片,也许在这一年中,大约都攒够了气力,被人有所发现了?但仔细一想,为什么要被人发现?这不是犯蠢吗?
附在人身上,也不过只是一种形式吧,它们的归宿,还是寰宇,它们还要回到炉泥八火地,重新成为寰宇。
需要这么麻烦吗?她倒是即刻就有了法子,还回到炉泥八火地寻那祸星,能白白给人送这样的机会?直接将那祸星的讷魂换个地方不就是了,离了炉泥八火地,她就不信那些灵魄碎片能有灵到此等地步,还能找着换的地方!
哎哟乱死了!
什么玩意儿!
揽尘真想早生个十几万年,也不管什么罪不罪的,一把火烧了九宵遥那要死的藏书阁才好呢,管它里头藏的是好是坏,教出寰宇这样的畜生,那都别想安心存那了!
诶?
对哦,既然寰宇是从九宵遥那藏书阁中得知的邪法,那么,那些古籍里,岂不也写了这些邪法能干出什么荒谬事儿?
如今的九宵遥,虽说还是名头上那个仙家一大宗门,实则早已收归了仙尊座下,再不是创世神自留的一大制衡仙班体系的另一套体系了,那这藏书阁,本就只是当年宗主的一件私人楼阁,无人光顾,现下也已荒废,更是无人问津,要寻一个答案,倒是易如反掌。
就是……谁知道这藏书阁体量如何,其中藏书几何?还是得一一翻来……
思来想去,天色也是暗了下去,泛在天地交织的最后一丝光亮,带着些血色,抬上来一轮皎月。
揽尘透过窗,望向那一轮月,又缓缓回过头,抚上自己的脸。
她从不曾如此迷茫。
明明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,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,为何空虚?用些无用的念想,以来换得一个为三界赴汤蹈火的人,这不是她自己情愿的吗?
多思无益,还是要找个时候去月下雪松处看一眼自己的憧石到底是什么个情况,不然再怎么思来想去也没有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