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了顿，他又道，“楚叔那里，我试着劝劝，亲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。”

这是他想了许久想出来的办法，也算是全了跟楚家相识多年的情份。

然而他不说这话还好，一提起来楚惜瞬间冷了脸色。

“是啊，没什么深仇大恨都能往死里打，这要是有点仇恨，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呢。”

楚惜面无表情看着他，“看来你看过网上的视频了，也应该听见我说的那些话了。所以你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来的？”

“从小到大，因为你我受尽他们的虐待，没有哪一天身上不带伤。我甚至无数次在怀疑，我和你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儿子！”

“因为他们，从来没人敢跟我做朋友，现在好容易有人不怕他俩敢靠近我，你管这叫自甘堕落？”

“也许你觉得你无辜，这些破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。那我就不无辜了？”

楚惜捞起裤腿，露出左边大腿上狰狞的疤痕，“这是我五岁那年留下的。就因为受了伤去你家找了他们，被他们拖回家一顿暴打，最后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被送进医院草草缝了十一针。”

“这是我八岁那年被楚国伟拿烟头烫的。”楚惜撸起衣袖，露出右边胳膊上的圆形疤痕，“因为我期末考试拿了全校第一，而你因为发挥失常在班级排名垫底。”

“这是我九岁生日被他拿皮带抽的，因为我不小心偷吃了一口蛋糕，那是他买来打算送给你的。”

“这是九岁过年被打的，因为你拒绝了他的新年红包。”

“还有这里，这里......”

楚惜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指给何嘉允看，几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是因他而起。

而每看到一个地方，何嘉允心里的震惊也跟着多上一分，到最后，他甚至生出无限恐慌来。

他难以理解，为什么一个人所有的不幸遭遇会跟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，明明之前他们都没见过，根本不认识。

这太荒谬了。

何嘉允有些无措的看着楚惜，想阻拦他别再说下去，可嘴巴张了又张，最后也只是徒劳的嗫嚅了一句，“对不起......”

“对不起有什么用？能让这些伤害抹消掉吗？”

楚惜放下衣袖，面色平静道，“虽然知道这些事跟你没关系，但我确实不太喜欢你。所以以后你也别再自以为是的跑来教训我。”

【你要真愧疚，可以把这些本事招呼到你亲爸妈身上。】

【017：......】

不愧是你。

楚惜说完便转身走了。

何嘉允却还楞在原地，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，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刚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以及那些骇俗的话，久久难以平息。

就算再怎么脾气不好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，哪里经受过这些。

直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，何嘉允这才恍惚回神，慢吞吞的往校门口挪去。

他高一起就申请了走读，每天晚自习后家里都会有司机来接。今天刚走到校门口，远远就有人迎上来喊他，“嘉允少爷，学了一天累了吧？快，上车休息休息。”

是楚国伟。

这声音听了十多年，何嘉允早应该习惯的。但刚刚听完楚惜那番话，他的内心还兀自凌乱着，这会儿再对上如此热情洋溢的楚国伟他却只觉得对方格外陌生，甚至浑身不适，那一声楚叔也就很难再叫出口。

他这细微的变化自然丝毫没逃过楚国伟的眼睛。

“怎么了？是哪里不舒服吗？”楚国伟上下打量着他，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焦急，“要不要去医院看看？”

这模样又跟以前关心自己的样子重叠，何嘉允一时间几乎分不清孰真孰假。

“不用了。”何嘉允别开视线，径自走向车后座。

等着楚国伟也上车后，他又将头偏向窗外，刻意不去看对方那张笑脸。

他的脾气向来变化无常，楚国伟一开始也没太在意，一边开车一边照例找话题跟他搭话。

如果是以往何嘉允并不会多想，但经过今晚的事，他却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。

回想起楚国伟早上在校门口时那副狰狞的面孔，再对比现在面对他时格外热情的态度总显得有些刻意，像是在极力讨好他一样。时不时的还要从后视镜里撇他一眼。

他知道他爸给人工资开的挺高的。难道是害怕他爸解聘他，所以故意在他跟前小意讨好？

可他只是个学生，没这个必要吧？

总不能他从小带自己多了，把自己当成他儿子了吧？那也不至于那样对待自己亲儿子啊！

何嘉允想不通，再听着对方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声音莫名就开始感到心烦，最后实在没忍住，皱眉道，“楚叔你能不能安静开车？”

“还有，以后你别来接我了。换王叔来吧。”

“哈哈哈，是觉得我话太多吗？”楚国伟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，但嘴上赶紧赔不是道，“对不起对不起，那我以后都不说话了。这大晚上的开车，我不亲自跑一趟哪里能放心。”

“王叔的技术挺好的。”何嘉允冷声道，“以后你还是接送我爸吧。”

“这怎么突然还......”见他不像是说气话，楚国伟顿时有些急了。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，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。

接着他想起楚惜今天转学去了京外，加上早上在校门口发生的事，顿时沉下脸来。

“是不是楚惜那小畜生在你跟前嚼什么舌根子了？还是那些学生瞎说八道了？你说是谁！明天老子就找人去教训他们！”

何嘉允一脸难以置信，“你刚刚管楚惜叫什么？”